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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花荣 著
台海出版社
主要人物
杨梅:杨梅集团董事长
钟林:临海村村民
李璐:杨梅的闺房密友、小学初中同学
黄丽:钟林的初恋,大学同学
李丹:潮港镇镇长
黄大安:临海村村长
杨喜财:杨家波人,蒋文强的二舅子
任蔚:钟林的前妻
陈友谅:杨梅集团配件公司副经理
刘芒:杨梅的丈夫
刘果:刘芒的弟弟,杨梅集团配件公司经理
香妹:刘果的情妇
左海泉:棉纺厂职工,兼三轮车师傅,李璐的初恋
蒋文强:潮港镇党委书记,后提升县财政局局长
王庆海:潮港镇副书记,后提升潮港镇书记,副县长
钱军:潮港镇副镇长,后提升潮港镇镇长
严处长:市公安局,负责侦破刘果非法集资案
方队长:镇海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于兴臣:《市场导向报社》总编
陈军:县规划局规划科科长
王倩倩:立港乡财政人员,后调县财政局办公室,蒋文强的情妇
郑力:镇海县县委书记
任冰:镇海县组织部长
引 子
潮港河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山村姑娘,带着腼腆的羞涩,从江淮大地姗姗而来,在这个平坦开阔的小镇汇合后,转向东河,变得放浪和玩世不恭,一路高声喧哗,向大海奔涌而去……
钟林说,大海是美丽的,总有一天,他要在这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的沙滩上养殖紫菜,在冬天这个缺少收获的季节,让所有的人看到严冬来临时候的丰收。
杨梅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外表冷漠的她天生就是美丽的,她向往着大海。她在日记里说:“美丽女人很容易犯‘自杀’型的错误,我是一普通女人,骨子里流淌着浪漫,但我也是一聪明而理性的女人,所以选择为自己创造一个梦,一个虚幻的、美不可及的、永不消失的爱情,来丰富我的生命。”
村民们在清明和年关都来李丹的坟头前烧些冥纸,后来烧纸的人渐渐少了,坟头上长满了荒草。在紫菜收获的时节,人们总会将她再一次想起……
正 文
坐了一天的汽车,钟林被车子颠得肠子都要吐出来,幸亏中途停下来休息、吃饭。他利用这个时间赶紧到厕所里去清肠,将嘴靠在水龙头边贪婪地吮吸那带着腥臭铁锈味的自来水。
后面一个约莫三十来岁打扮妖娆的女人已经忍耐不住,对着只顾喝水的钟林喊道:“你这人还有完没完?”
钟林这才意识到自己霸占着水龙头的时间太长了,他带着愧疚的表情赶紧一边让开一边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道歉,而水池边上围了许多人等着洗手。二百来平方米的场地上,排满了南来北往的大客车。这个停车吃饭的地方,连个牌子也没有,但那些南来北往的长途车子,正好到这里是午饭时段,即使不是,司机们都心照不宣地停下来吃饭休息,好似中转站一样。
钟林环顾了一周,感觉这个地方位置确实不错,四周都是农田,只有这里是在农田上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停车吃饭处。正好处在两条国道的交界处,任凭哪一边的长途车辆经过这里都知道直接往里面转。那坑坑洼洼的场地,被来去的大客车碾得尘土飞扬,尽管如此,下车的旅客还是在那露天的摊子旁边吃饭,而客车司机们到搭建的棚子里面,直接去拿盒饭,他们是不需要给钱的。
钟林总算弄明白了,为什么大客车到这里都要停车吃饭。一是便于与当地这些恶霸联合经营欺骗过往路客;二是司机们不想被这些恶霸给缠住,求平安无事。因为你如果不从这里停车,他们就会拦车子,给你颜色,甚至追打相加,司机们为了出车平安和生意,最终还是与他们妥协了,再说到哪里都要休息吃饭,何况还能吃顿免费餐。
钟林看着下车的人都陆续往棚子里钻,而他刚刚才清肠,一点胃口也没有,何况外面才上午十点多钟。可是看到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秃头彪汉在那里对着一个蹲在车子旁边打工模样的大叔喊着:“你怎么不去吃饭?是不是不想走了?”
钟林知道今天不吃饭是不行的,也就跟着人群往里挪。他从这头跑到那头跑了几圈,也没有看到什么合胃口的。看着那些蔫蔫的菜,直想吐。苍蝇又轮流对着油腻的菜进行轰炸,尽管买菜的人偶尔用手驱赶两下,但可恶的苍蝇却越赶越多。
“你还没吃吧?小伙子。”
钟林被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满脸麻子,黑得在煤炭里找不到,丢在米里吓一跳的老妇女正诡秘地冲着他笑。钟林突然感到眼前的女人太可恶,简直像魔鬼,发出淫荡的笑声,令他毛骨悚然。他没有理睬她,拿出五毛钱买了两个菜包子。
只见卖包子的同龄人,抓起两只包子往钟林手上一塞,然后眼尖的他将躺在笼子里的两只苍蝇拾起来往地上一扔,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在那招呼着。
钟林不看则已一看心里更加发噱,他紧握着两个凉凉的包子,最终还是没有往嘴里送。他本来就没有胃口,何况刚才看到那两只苍蝇,让他更加反胃。而身后的老妇女也可以说是场子里的“督察”,就看有没有人下车不吃饭的,他们不管你到底是将买来的东西存到肚里还是进了茅厕。
大概停了半个小时,只见驾驶员一边用小手指拼命抠着牙缝里的菜,一边将车门打开。这时在下面帮着指挥交通的当地人也开始拉着鸭嗓子粗犷地喊起来:“潮港去省城的车子现在就走了,请大家赶紧上车。”
早已吃好的旅客不约而同地从车子四周涌向车里,售票员站在车门处向车内扫描了一下,然后对驾驶员说:“我们出发吧。”
车子在当地人的指挥下,缓缓地向省城开去。钟林回头看着那些来自各地途经这里的旅客,心里特不是滋味。
下午三点四十,车子到了省城车站。钟林迫不及待地拿起随身携带的牛仔包,便走出车站。
这里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4年前他在这里求学时所看到的模样。省城的苍老与庄重给了他无限的向往与热爱,他想起了大学女友黄丽。
大学三年级的那年,她认识了管理系学生会主席黄丽。黄丽是北京人,长得有个性,活泼,幽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看了尤爱有加。她之所以做到学生会主席,那是因为她不仅能力出众,而且自信不自负,从容不乱己,对什么事情,在她眼里似乎都有一种不屑的神情,但是又让人感觉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情怀。特别是在公众场合,她会旁若无人哇啦哇啦地与你拉家常,也许是想以此掩饰柔弱女子底气不足、内心脆弱的共性吧。
当时学校追求她的男生特别多,每到星期日,总有许多男生在她的宿舍楼下,苦苦守候着,可是她总是看不上眼,却在大三那年,与钟林同上一门公共课的时候,认识并相爱了。在黄丽过生日的那天,才知道她竟然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这在茫茫人海中就是一个奇迹,更是个缘分,来自不同地方的一对男女能相识、相爱,这已经是不容易了,而冥冥之中又巧合了年龄,这能说不是缘分吗?于是他们很快便确立了恋爱关系,感情逐渐升温。每次他们在一起,当钟林伸手想解开黄丽的衣服时,总是被她推开,并对他说,如果在我们明年毕业的时候,我们能够在一起,我就把一切都给你。
黄丽出身于书生门第,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和浓烈的家庭传统教育,她的言行举止,时刻都有着大家之风范,所以她始终坚持着男女之间最后一道防线。
毕业的那年,黄丽在她家人的帮助下顺利地进了《京城晚报》,而钟林因为父亲大人的一再阻拦,最终放弃了去北京而回到了家乡。面对着一个相爱了两年的女孩,分手的那晚,钟林在宾馆里开好房间,等着黄丽的到来,可是一个晚上,她也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中午退房前,他才接到她的一个电话,说已经乘上北去的列车。
钟林追到火车站,望着被阳光烤得炙热的纵横交错的铁轨,心里在不断地呐喊着:“黄丽,你回来,回来……”
钟林在黄丽离开后,一个人背着行囊回到了小城。每天面对着咆哮的大海,他心里阵阵酸痛。
一个月后,钟林在堂伯父的帮助下,进了远在县城最边远的一个乡镇去工作。
钟林想起自己刚上班后,还沉浸在对黄丽的思念中。那段日子,特别的煎熬。那时他怎么也忘不了黄丽,时刻在想,如果黄丽要是现在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不顾父母阻止地跟她走,可是黄丽就像扔进大海的石子,杳无音讯。钟林按照她留下的电话号码,每次拨打过去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她家里人盘问许久后才说去上班了或者不在家。后来就渐渐地接受了现实,每天都在拼命工作,以此来忘却这段狂热的恋情。
因为工作突出,加上钟林是靠笔杆子起家,经常有许多文章见诸报刊,市县的一些专刊上也经常出现钟林的大名,钟林渐渐地在领导的心里有了位置,仅一年的时间,便被提拔为乡办公室主任。
其实,在提拔他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任副乡长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看上了钟林,想把女儿嫁给他。于是任副乡长托农经站站长刘爱军来说媒。
钟老爹那时可是笑合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能遇上这么好的贵人,特别是听说女孩在县政协工作,而未来的亲家又是副乡长,那林儿将来还不是如日中天,步步高升呀?想到这里,钟老爹也没有与钟林他妈商议就直接做主定下了这桩婚姻大事。
定亲的那天钟林心里特别的难受,一向不喝酒的他竟然喝了两茶杯,导致他最后吐的满屋都是,不过准岳父大人任副乡长和准妻子任蔚他们对他印象很好,反而很开心,觉得钟林很有福相,前途不可限量。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钟林不是嫌弃未来的妻子任蔚长得不好看,相反,任蔚与黄丽都是美人胎,长得很美,各有秋千。任蔚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与贤淑,标准匀称的身材,很惹男人眼馋,按理钟林能娶任蔚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而周围的人包括钟老爹夫妇都认为钟林是托着福遇贵人了。可是钟林那时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对黄丽依旧是一往情深。
定亲后,钟林在上班期间,还会偶尔拿起办公室电话往黄丽家打去,一直没联系上。直到年底渐近,钟林他妈身体不太好,邻居给钟老爹出了个主意,让钟林把任蔚娶回来,给钟林他妈冲冲喜。钟老爹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请刘站长去与任乡长说,哪知任乡长与钟老爹不谋而合,也想在年前把女儿的事情给了了。于是两家便商定在腊月二十六结婚,正是应对了“腊梅怒放新婚好,月色欣逢美酒香。”
钟林渐渐地接受了任蔚,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人夫,不能再胡思乱想,于是便静下心来好好工作,同时准备一个月后的婚事。
一天,钟林忙完手上的材料,刚与任蔚通完电话,坐在办公室里发愣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以为又是任蔚找他干什么,谁知竟然是黄丽。一个曾经在他耳朵边不知厮磨了多少遍的声音,熟得早已在脑海里定格。他不敢相信,自从毕业到现在一年多了,他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不停地寻找她,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现在又突然出现在电话的那端。而电话那端却隐隐传来低低的哭泣声,钟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惊惶得不知所措。黄丽的电话让他再次想起了一个曾经海誓山盟的女人,可是他现在要结婚了,而那端却是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女人,从拿起话筒起,钟林就已经预感到,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因为他没有忘记黄丽。
“黄丽,是你吗?”钟林迟疑地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对方似乎听到钟林的声音后,哭得更厉害,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黄丽,丽丽,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什么!”黄丽哽咽地答道。
“那你哭什么?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哪儿不如意?”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打个电话给你。”
“打电话给我?”钟林心里一热,“你给我打电话那为什么哭?”
黄丽并没有回答钟林的一连串问话,电话里传来她渐渐好转的哽咽声,不再大声哭泣了。
“黄丽,你现在在哪里?你到底怎么了?现在工作还好吗?我毕业后一直不停地给你电话,就是没有能联系上?”钟林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他现在好想哭,特别想哭,是哭这迟来的电话还是为自己即将进入婚姻殿堂的任蔚,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拿着电话,左手托着下巴傻愣愣地看着窗外。
窗外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纷飞的雪花,不时落在窗格上,透过木窗格的缝隙,硬挤进来,他轻轻用手托起棱镜的雪花,眼前一片明亮,黄丽的身影又随之飘忽起来。记得他们相遇的那天,也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黄丽穿着一身绿,在白皑皑的世界里,是那么的鲜艳又是那么的孤傲。为此,钟林这样一个大作家,曾废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坐在雪地里,任由雪花将他全身覆盖,在雪花映照得像白昼的夜晚,钟林为她写了一首诗歌《背影》。第二天偷偷地夹在她的笔记本里,因为钟林的诗歌,让黄丽对钟林产生了好感,所以每当下起雪的时候,钟林便会想起黄丽,而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突然黄丽来电话,这怎能不让钟林有种想哭的感觉呢?
也许是彼此都陷入沉思,或者是因为好久没有联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沉默了许久,还是黄丽从电话的另一端打乱了彼此的思绪,“钟林,我想见你。”
“见我?”钟林吃了一惊,要是在毕业后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黄丽说这句话,钟林至少会蹦起来,不管手头上是什么工作,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赶到北京。可是现在,钟林马上就要结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愿意?”
“不,黄丽,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愿意,只是——”钟林想把与任蔚的事情告诉她,他觉得现在见面可能真的会痛苦后悔一辈子。
“我只想见你一面。”黄丽显得很坚定,“你如果愿意,明天在老地方见。”
黄丽挂断了电话,钟林却再次陷入沉思,这个夜晚对于钟林来说太漫长太难熬了。他真的不知道天亮后他的决定。长长的黑夜吞噬了一切,太阳还可以重新回来,只要生命还在我就不会悲哀,冬雪终会悄悄融化,春雷定将滚滚而来,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心中还有那份挚爱,我就会一往直前,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