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乡间鸟事

春天乡间有很多鸟事。

鸟儿们一窝蜂开始大搞建筑。就那两个鸟男女在一起勾搭几次，条把虫子作为结婚礼物，它们就决定裸婚。家选址在什么地方，多大规模，完全自己拿主张，不需要经过任何审批手续。

喜鹊刁钻地将宅基选择在高高的刺槐树上，或电线杆上。工程需要的材料是鸟类里最多的，靠的却是巧取豪夺——看到什么枝枝条条，叼了就飞，作案成功之后还要站在窝外枝头上喳喳喳喳，像喜欢占便宜还会耍赖的泼妇。它们叼来的枝条往往都是很结实的，几乎是钢筋似的，横七竖八堆积在高处。一旦这窝竣工，它们就经常站在枝头上炫耀，且保安似的一年四季门口不脱站岗的，只要这棵树或电线杆在，他们就不搬家，做一个实实在在的钉子户。它们远离其他鸟类的窝，高高在上。这种特性很为农人们不齿，觉得它们太过张扬，严重脱离群众。假如哪个人家嫌邻居不好，吵起架来，乡间人常常这样骂他：“你住到喜鹊窝里去！”

野鸽子的窝工程质量最差，它们专门投机取巧：找一处旧年锯掉过的树桩，那树头肯定是一丛刚冒出的嫩枝。野鸽子随便拎来两三根枯枝，象征性的横在周围，那就算是房产开发了，里面的天下就属于它。

野鸡几乎就是做窝的笨蛋，随便在哪儿，麦田、草地，只要能稍微遮住目光的地方，它们稍微趴一趴，扭一扭，像四处为家的乞丐。倒也省心，万一被发现了，再换个地方，所以对于拆迁，它们是不放在心上的。

最精致的鸟窝属于黄豆豆。一个春天，那橘黄色的小精灵在芦苇间窜来窜去的忙碌，一刻不停。它们能找到旧年的芦苇花、一丝一丝的柔草、几片羽毛等等，皆为上等的材料，它们比较考究内部装修。那窝也编织得一丝不苟，一层又一层，外形精致得让人叫绝，像一只认真掏空的鸭蛋壳，质地却柔软而结实，即使狂风将其刮到地上，依然有模有样。黄豆豆的儿女大约是最幸福的小鸟了，家就在芦苇荡里，附着在芦苇或柔嫩的杨柳枝头。随风摇曳的时候，小黄豆豆们酷似睡在舒适摇篮里的婴儿。

燕子窝的建筑原料是最简单的泥和水，已经有了人类的智慧，稍加一点细细的草，是最费功夫的鸟窝。聪明的它们选择房梁作为底托，在上面一点点的用嘴砌着半圆型的墙。有的燕子也在人家屋檐下墙壁上生硬而刻苦地垒砌，让人颇为它们的安全性担心。寄人篱下，燕子也要预先考察一下这个主人是个什么货色：它们先尝试着垒一点，换个地方再垒，如是重复五六次，看主人家是否耐烦，是否有不友好之举。如此反复对主人的品行进行考察，素质较高的它们才会选择落户。直到看看主人对它们很友善，才最终确定工程正式上马，做一个成型的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窝。只要那房子还在，它们的儿女就拥有继承权，土地使用时间无限期。当然每年它们还需要修缮一次，一个春天，它们就在那儿忙着安居工程，出出进进的，一趟趟运着建筑材料，做得一丝不苟，辛辛苦苦。

无论与人距离远近，鸟窝的共同特点是够用就行，最大程度的经济环保，这一点是人类无论如何所不及的。

（扬子晚报2011年7月17日）